王德胜的手,搭上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摇柄。
那只手,粗糙,有力,布满了被铁屑和炉火淬炼出的老茧。
这只手,能分辨出铁料中零点一个百分点的碳含量差异,能用大锤敲出薄如蝉翼的刀锋。
此刻,这只手,却在微微发颤。
他深吸一口气,腰背发力,猛地开始转动摇柄。
起初,很涩,带着金属摩擦的阻力。
“嘿!”
王德胜低吼一声,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起,青筋暴突。
齿轮开始加速。
“呜——”
一声低沉的、如同怪兽苏醒般的呜咽,从那台金属疙瘩的内部响起。
随即,呜咽声变成了咆哮!
一股肉眼可见的、强劲无比的气流,从鼓风机的出风口狂喷而出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草屑,形成一道小型的龙卷。
仓库里堆放的油布被吹得猎猎作响,挂在墙上的马灯,火焰被压得几乎要熄灭。
“我的娘嘞!”
跟在后面看热闹的几个铁匠木匠,被这股狂风吹得连连后退,一个个用手挡着脸,满脸骇然。
王德胜彻底惊呆了。
他能感觉到,从摇柄上传来的阻力并不算巨大,但他转动的每一圈,所爆发出的风力,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这哪里是风箱!
这简直是把一座山谷里的风,都塞进了这个小小的铁盒子里!
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转动速度。
“呜——嗡——!”
咆哮声变得更加尖锐,出风口的风,已经利如刀子,吹得他对面的墙壁上,尘土簌簌剥落。
他身后的几个徒弟,已经完全傻了,一个个张大了嘴,呆若木鸡。
他们拉了一辈子风箱,烧了一辈子炉子,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“风”?
这要是接到炉子里,那得是多大的火?
王德胜的额头上,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这汗,一半是累的,另一半,是惊的。
他缓缓地,停下了摇动的手。
仓库里,狂风骤歇,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。
王德胜松开摇柄,那只饱经风霜的手,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他抬起头,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无比平静的年轻人。
那张老脸上,倨傲、怀疑、不屑,所有的情绪,都在刚才那阵狂风中,被吹得一干二净。
只剩下了,一种混杂着震撼、迷茫,与敬畏的复杂神色。
他张了张嘴,喉结滚动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输了。
从选矿石,到这台他闻所未闻的“鼓风机”。
他赖以为生的、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和手艺,在这个年轻人面前,被一次又一次地按在地上,无情碾压。
“现在,你觉得,我画的那个风箱,是样子货吗?”
林毅的声音,打破了仓库里的死寂。
王德胜的脸,瞬间涨成了紫红色。
他感觉这一句话,比刚才那阵狂风,刮在他脸上还要疼。
他沉默了许久,最后,像是泄了气的皮球,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下去。
“俺……服了。”
他从牙缝里,挤出这三个字,每一个字,都重若千斤。
……
与此同时。
东面的那座光秃秃的土坡上,李云龙正赤着膀子,挥舞着一把镐头,骂骂咧咧。
“他娘的!挖!给老子使劲挖!”
“林毅那小子要是敢诓老子,老子回去就把他那破庙给点了!”
独立团的战士们,一个个也是灰头土脸,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。
他们团长都亲自上阵了,他们哪敢偷懒。
“团长!有了!”
突然,一个负责刨土的战士,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喊叫。
李云龙扔了镐头,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。
只见那被挖开的深坑底部,露出的,不再是黄褐色的泥土。
而是一片漆黑的、泛着油光的、结构紧密的岩层。
“这是……煤?”一个战士不确定地问。
“屁的煤!”
李云龙眼睛都直了,他跳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