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，曙光山谷后山靶场。

靶场四周的山坡上，站满了人。

有兵工厂的工人，有闻讯赶来的各部队代表，更多的是独立团的战士。他们全都伸长了脖子，盯着靶场中央那块被清空出来的平地。

平地上，摆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。

那就是“太行一型”。

它浑身漆黑，炮管是用火车道轨反复锻打而成，表面还残留着粗糙的锤印。

炮架的焊接处，焊缝歪歪扭扭，像是蜈蚣爬过。

那个冲压出来的座钣，更是显得单薄，让人怀疑它能不能承受住自己放的屁。

李云龙拄着拐，围着那门炮转了三圈，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。

“林老弟，这就是你说的……炮？”他凑到林毅身边，压低了声音，“这玩意儿……怎么看怎么像咱们后勤炊事班通烟囱的铁管子。它能响吗？别一炮出去，把咱们自己人给崩了。”

他旁边，苏明远已经捂住了脸，一副没眼看的样子。

“耻辱！这是工业设计的耻辱！”他从指缝里漏出痛苦的声音，“看看这粗劣的加工！看看这毫无美感的结构！炮管居然是用铁轨做的，这简直是对克虏伯炮钢的公然侮辱！林司令，我收回我的话，这不是艺术品，这是对艺术的谋杀！”

丁伟和孔捷站在稍远的地方，也是看得直摇头。

“这卖相……确实差了点。”孔捷咂了咂嘴，“感觉还没咱们缴获的掷弹筒结实。”

丁伟在心里盘算着，要是这东西真的不行，自己该怎么措辞，既能安慰到林毅，又不至于让李云龙当场发飙。

林毅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。他走到炮前，亲自检查了炮架的稳固性和炮管的角度。

“能打响，能打准，能杀鬼子，就是好炮。”他站起身，对着炮营营长陈大年招了招手。

陈大年是整个军分区最顶尖的炮手，他带着两个炮兵，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。

他们仔细检查了这门简陋的迫击炮，又互相交换了眼神，那眼神里全是怀疑和担忧。

“目标，八百米外，一号靶。一发，试射。”林毅下达了命令。

一号靶，是专门用石头和夯土堆起来的模拟机枪工事。

陈大年深吸口气，对身边的炮手点了点头。

炮手打开弹药箱，取出了枚同样黑乎乎的、做工粗糙的60毫米炮弹。他检查了引信，然后熟练地将炮弹，从炮口，垂直滑入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李云龙不自觉地握住了拐杖，手心全是汗。

“咚！”

声响沉闷，不像开炮，倒像是有人用木槌敲了下闷鼓。

炮口冒出缕白烟，那枚黑乎乎的炮弹摇摇晃晃地飞了出去，在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、并不怎么优美的抛物线。

全场死寂。

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那枚炮弹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
时间过得无比漫长。

就在有人以为那是个哑弹，要掉在半路的时候，远处的号靶位置，突然爆开团火光。

紧接着，延迟了片刻的爆炸声才传了过来。

“轰！”

爆炸声同样算不上惊天动地，但足够清晰。

靶场上，那个坚固的模拟机枪工事，连同周围的沙袋，被炸得土石横飞，原地只留下个冒着黑烟的弹坑。

全场再次陷入死寂。

三秒后。

“好！！”

不知是谁先喊了声，山坡上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。

“打中了！打中了！”

“天哪！真的能打八百米！”

工人们抱着哭，战士们跳着叫，整个靶场成了欢乐的海洋。

苏明远摘下眼镜，用力地擦了擦，又戴上，看着远处那个弹坑，嘴里喃喃自语：“这不科学……这完全不符合流体力学……”

丁伟和孔捷脸上的怀疑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震惊和火热。

而李云龙，他已经扔掉了拐杖。

他像头发现猎物的豹子，先是百米冲刺般冲向远处的弹坑，围着那还在冒烟的坑看了半天，又疯了样跑回来。

他冲到那门还在散发着热气的迫击炮前，无视陈大年“小心烫”的提醒，把那根黑乎乎的炮管死死抱在怀里，用脸使劲地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