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,是对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弟子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。
于是,第二天清晨,当救援小队在山门广场集合时,一纸掌门令谕送到了东边小坡。
竹屋内,许青山看着手中盖着掌门印玺的令谕,上面要求他立刻前往山门广场报到,随救援小队前往青林谷,并“酌情提供灵植方面的辅助”。
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送令谕的执事弟子都有些不耐烦了。最终,他轻轻折起令谕,收入怀中。
“请回复掌门,弟子遵命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听不出喜怒。
他起身,环顾这间住了许多年的简陋竹屋,目光扫过窗台上几盆正在试验嫁接的普通药草,最后落在门外那片沐浴在晨光中、生机勃勃的坡地上。星辰蕨舒展着金色的叶片,赤阳菊含苞待放,固魂木静静地立着,地听草依旧蜷缩。
他走到坡地中,依次轻抚过几株核心的上古神植,低声说了句什么,仿佛告别,又像是嘱托。然后,他回到屋内,拿起那个装着各种“副产品”的旧储物袋,又从一个隐蔽的角落,取出三颗用特殊油脂封存、看起来像是普通褐色种子的东西——这是他目前仅有的、勉强算是“成熟”可用的“缠天藤”改良种子。
他没有穿宗门制式法袍,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,只是洗得格外干净。将储物袋和种子贴身放好,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所有心血与宁静的小天地,转身,步履平稳地走向山门广场的方向。
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背影依旧普通,甚至有些孤单,但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眸抬起时,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内敛与平淡,而是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深邃,如同他照料的那片土地,表面寻常,内里却蕴藏着跨越时光的古老力量与生机。
山风拂过坡地,所有植物叶片微微摇曳,发出沙沙的轻响,仿佛在为他送行。那片被精心调整过的“自然之阵”,在他离开后,悄然进入了某种更深沉的“蛰伏”状态,等待着可能需要被唤醒的时刻。
许青山,这个云荡宗最没存在感的结丹修士,终于要离开他的菜畦,踏入那片被魔雾笼罩的未知之地。而他的袖中,除了几颗看似平凡的种子,别无长物。自从上次许青山用赤阳菊花蕊救了李师兄,赵明便成了这小坡地的常客,虽不敢过多打扰许青山那份宁静,但隔三差五总会来转转,有时带点山下集市买的普通茶点,有时只是远远站着看一会儿那些他依旧觉得稀奇、但已不敢再轻视的“花草”。黑风峪发现魔族踪迹的消息,便是他带来的。
“许师兄,听说了吗?西边黑风峪出事了!”赵明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、混合着紧张与一丝冒险渴望的神情,“有魔族溜过来了!掌门和长老们正在商议对策,巡山弟子都加了倍,咱们以后出门怕是也要更小心了。”
许青山正蹲在固魂木的幼苗旁,用一把小银剪修剪掉一片略有枯黄的叶子,动作依旧不疾不徐。闻言,他抬起头,脸上没什么惊讶,只是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,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叹息的微光。
“嗯,知道了。”他应了一声,将剪下的叶子拢在手心,指尖微不可察地捻动,枯叶化作极细的粉末,簌簌落回土中,成为养料。“宗门自有安排,你近来若无事,也少往偏僻处去。”
赵明连连点头:“师兄说的是。哦,对了,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“刘长老前几日好像又往后山这边来了两次,似乎在检查什么,还拿着他那宝贝罗盘。师兄,你这儿……没什么要紧吧?”他如今对许青山颇有些维护之意。
“无妨,刘师叔只是尽责检查阵法。”许青山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“我这荒僻之地,能有什么要紧。”
赵明见他神色如常,便也放下心来,又说了几句闲话,这才告辞离去。
待赵明走远,许青山脸上的平淡慢慢收敛。他走到坡地边缘,那里有一株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植物,叶片灰扑扑的,蜷缩着,像是一丛营养不良的野草。这是“地听草”,并非上古神植,而是一种偏门古籍记载的辅助性灵植,对地脉波动和特定范围内的异常灵气震荡(尤其是带有杀伐、阴邪属性的)有着远超寻常探测法器的敏感。他数月前才勉强培育成功一株。
他伸出手指,轻轻点在地听草蜷缩的叶片尖端。一丝极其精纯温和的木属灵力注入。灰扑扑的叶片不易察觉地舒展了一丝,随即,一种极其细微、带有冰冷粘稠质感的震动,顺着地脉,若有若无地传递到许青山的指尖。
不是来自西面黑风峪的方向。是更偏北,更近,且……不止一股。这波动极其隐晦,若非地听草与他心神相连,几乎无法捕捉。魔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