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7章 神将独对千军指,都督沥血退雄兵(3 / 5)

点就是——不许你上,“不许你上”的意思,叫做“城”。

吕蒙远远看见,白缨盔下眼神如铁:明知他以身犯险,却被他这半寸之勇生生按住了阵上的一口“快”。他提戟而来,旗示“压”,盾墙往梯侧收拢,要以重压推翻那一枚钉。周瑜扇骨在指背再轻轻一划,声音像从牙缝里吐出来的风:“逼他下。”

“弩!”江东弩手一列拍开雨帘,朝梯头上那一抹黑影齐放。羽矢在雨里被北风横着偏了一寸,像有人伸手把它拨开。张辽的盔檐被擦出火星,火星被雨一冲,化作两点白。他不动,把刀反回去,“当”地挡住了第二支矢的箭根,箭根一歪,箭头擦着他的颧骨过去,划出一条浅浅的红。

“将军——”副将的声音在后,紧得像被弦勒住。

“落石!”张辽答他两个字。

女墙上一道掣链被拉开,前一夜堆好的坠木从木槽里滚下,沿着云梯两侧“咕隆咕隆”直坠。第一架梯头被砸得“咔嚓”一声,侧梁断,整个梯像一条被重锤拍过的鱼,背脊塌成一条弧。梯上三名吴兵或手、或腰、或脚在不同的节上,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剪断了线,不约而同地失去了平衡。坠木下,一条用青藤与鹿骨串成的“连牙索”被拉紧,露出“咔咔”的牙尖,咬住梯腹,把整架梯的命门咬死。城下的第二架梯眼见就要合上城沿,张辽猛然从第一架梯端往后一跃,整个人像一片被风托起的叶,落回女墙,刀尖点地,身形未稳,手已探出,将第二架梯端的横梁一勾——勾住的那一瞬,他的背被谁重重一撞,似是某名新卒在收退时没站稳。他脚下微滑,膝盖顶住女墙的棱,骨与石一碰,生生生出一串星。他牙齿咬得“咯”的一声,把疼用力咽了下去,刀脊又挑——第二架梯被挑得一颤,临沿的吴兵在雨里抓空,手指甲在砖缝里“嗞”地刮出四道白痕,随即倒翻下去。

“退半步,整阵!”周瑜的旗又摆慢三拍,像一只耐心的手把狂躁的小兽按回怀里。他看着梯侧那一抹黑影不追不趁,而是在暴雨与羽矢之中把每一道“快”都按成了“稳”,眼里有一丝几不可见的赞许。那赞许转瞬便被一线刺痛割破——他胸口猛地一紧,涌上一股又甜又腥的热气。他压住,没有咳;指尖在扇骨上轻轻一扣,指背上的青筋像细蛇。他知道旧疾又发。湿寒、劳心、怒气、雨,皆是火候。他笑了一下,把那小小的割痛当成是天给他的“利刃的倒口”。

“阿蒙,”他声音仍平,“后退半里,换‘绕’为‘磨’。投车停,地龙后撤三丈,掘壕改至斜角,歌不停,钲止。”

“诺。”吕蒙接令,回身整队,短戟敲在戟柄上“铛”的一声,整军之声在雨里仍是稳的。他眼角余光再去看梯头那抹黑影——张辽已从梯上退回女墙,立在一片刚落下的坠木与湿麻之间,盔缨贴颈,刀脊朝上,像一条被雨洗得发亮的线。

“都督!”亲信低声,“您脸色——”

周瑜摆摆手。羽扇无声合上,他淡淡道:“吹不得风,湿不得雨,我偏要在风雨里站着——一则稳人心,二则稳我心。退半里整阵,传我令:江歌换‘慢调’为‘断句’,让他每一个字都落在他们刀柄上。午后,若风仍北,休兵半日。黄昏前再试一轮‘灰’与‘绕’——不为破城,为夜扰。”

“诺。”

他话刚落,喉间一阵痒咳不住,扇骨上落了两点红。他看了一眼,笑:“沥血,算不得什么。”

“都督!”亲信惊。

“传令退兵。”周瑜收扇进舱,“不是退,是‘让’——让他以为我退。让他的心,松一松。我明日,再取他一寸。”

雨势渐小,云往南压。江东阵如潮后退,一层一层,距城半里处立住整。壕外的歌没有停,调子却被木梆磕成一截一截的片段,像一堆潮湿的柴火,点不着,冒白烟。城上许多人背靠女墙坐下,手臂与肩膀像被人拔掉了筋,但眼睛仍亮,像雨里擦亮的石子。净水手把盐汤一碗碗递过去,伤兵先,孩子与老人次之,战卒最后。张辽只抿一口,剩下的塞给旁边一个年轻兵:“你还在长骨头。”

“将军,”年轻兵眼眶一红,把碗抱得紧,“我不饿。”

“喝。”张辽看他,“你要把今天看见的,都长在骨头里。”

年轻兵“嗯”了一声,一口气饮尽,舌尖尝到的不是盐的味,是铁的味。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,笑得像扳紧了的弓弦,“稳住。”

“稳住。”张辽也笑了一下。笑意不重,只像盔檐下的一线白。

副将捧着木牌来记功,蘸黑写:“断旗一,挑梯二,破楔四,退地龙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