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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马璟沉吟片刻,道:“我只知四年前的春日,他病了一场,那一阵频频召见御医。

之后这蓬丘子就入了宫,据说敬献了一颗仙丹,他的病就好了。

直到今日,蓬丘子还留在宫中,他似乎也一直在服丹。”

听到这些,云冉也知司马璟没在瞒她。

毕竟他对宫里的疏远态度,她亲眼见过。

“若是治病,偶尔吃一两颗丹药倒也无妨。

可若是身体康健,还是少碰这些为好。”

云冉摇头道。

司马璟看向她:“怎么说?”

“我虽不擅丹道,却也知丹药炼制多取金石矿物。

譬如朱砂含汞、雄黄含砷,还有那硫磺、铅丹,皆是性烈之物。”

云冉道:“医家用药讲究‘以偏纠偏’,若身有沉疴,需借这些猛药之力攻伐病灶,还得辅以草药调和,拿捏好剂量时辰,方能险中求胜。

可康健之人脏腑平和,气血顺畅,本无需外力干预。

这丹药里的金石之性无处可泄,便会在体内淤积。”

“初时或觉精神振奋,实则是脏腑被药性扰动。

久了,汞砷之毒浸蚀脾胃,铅气伤及骨髓,反倒损了根本。

寻常人不懂辨证,只道丹药能强身,却不知是药三分毒,无病服药,好比无火添柴,反倒引火烧身,得不偿失啊。”

她越说眉头皱得越深:“便是陛下不通医理,应当也读过史书吧?前朝服丹的皇帝和达官显贵也不少,可真正长生不老的有谁?都不说长命百岁,有的甚至盛年而……”

一个“亡”

字还没出口,云冉及时止住。

祸从口出,这话若传出去,告她一个诅咒君王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。

云冉只是不理解:“你看我们道门中人,一个个清心寡欲、念经修炼,一修就是一辈子,顶多活得长寿一些,也没几个能飞升成仙。

而那些达官显贵、王侯公卿,一个个大鱼大肉、纵情声色,却觉得他们靠丹药就能长寿成仙……那不是白日做梦么。”

真要叫他们靠捷径长寿升仙了,他们这些虔诚苦修的道士岂不是成了笑话?

何况道家丹道,以内丹修炼为主,靠外丹……

嗯,风险太大,轻易别试。

“陛下服丹这事,太后和皇后知道吗?”

云冉问。

司马璟思索片刻,道:“应当知道。”

“那怎么都没个人劝劝陛下?据我所知,真正有用的外丹术,少之又少,大多数都是……骗子。”

最后两字,她还是见左右无人,才压低声音说出来。

倒也不是她诋毁同行,实在是道门招摇撞骗的骗子太多,不得不防。

司马璟见她忧心忡忡,心念微动:“你很担心陛下?”

“当然啊,怎么说他也是你的……”

云冉一顿,陡然想到司马璟与太后、皇帝疏远的状态。

嫣色唇瓣翕动两下,她轻咳一声:“怎么说他也是我表姐的夫君,是大皇子的父亲,更是天下人的君主。”

“如今海清河晏、四方太平,作为皇帝,陛下也算是位勤勉仁善的贤君。”

云冉边说边觑着司马璟的脸色:“不过殿下放心,私事上我定是站你这边的。”

只是从公心而论,皇帝有个三长两短,朝野动荡,遭殃的还是老百姓。

司马璟见她揪着自己衣袍的纤手,眼底的情绪几番涌动,半晌,他道:“我知道。”

“其实,我也不想他死。”

他牵住云冉的手,平静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:“但他自己要作死,谁也拦不住。”

云冉悻悻,心道殿下你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。

不过……

文宣帝服丹这事,的确与作死也没差别。

除非那位国师,真是个有本事的仙人。

可那几率——

一向乐观的云冉都忍不住在心下打了个零。

稍定心神,云冉不再说这些,而是拉着司马璟去拜见紫清道长。

紫清道长正在复盘着方才的一局棋,忽闻门外传来一道清澈笑音:“师叔祖,我来给您拜年啦。”

抬眼看去,便见门边探出一道俏生生的藕荷色身影——

可不正是那嫁入王府、半年未见的小侄孙。

紫清道长笑道:“当真是贵客临门,快请进吧。”

未曾想进来的不止一人。

那玲珑小娘子身后还跟着个影子似的年轻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