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授推开教室门时,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落在讲台上,像给泛黄的世界地图镀了层金边。
他指尖在北极圈的位置画了个圈,指甲划过纸面的声音带着点海风的粗糙感:今天我们要聊的,是一个失败者的故事。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:大航海时代的航船上,写满了成功的传奇——哥伦布的帆船扬起美洲的晨曦,麦哲伦的船队刻下环球的轨迹,但有一艘船,它既没现新大陆,也没完成贸易使命,却让荷兰人记了四百多年。
它的船长叫巴伦支,他的北极航行,是人类历史上最悲壮的之一。
刘佳佳转着笔的手停了下来,笔帽在桌面上磕出轻响:教授,失败的航行多了去了,凭什么巴伦支特殊?难不成他沉船的姿势特别帅?全班哄笑起来,她却没笑,眼睛里闪着较真的光。
教授笑着摆手,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词:人性、契约、越。
我们先把故事讲完,答案自然会浮现。
他拿起讲台上的地球仪,指尖顺着荷兰海岸线向上滑,1596年的春天,阿姆斯特丹的港口飘着海雾,两条船正在装货。
商人们把丝绸、瓷器和香料搬上船,叮嘱船长克尔克:穿过北极,把这些卖到中国去,比绕好望角快一半呢!
地球仪在他手中缓缓转动,北极的冰蓝色像块凝固的眼泪:而站在船头的巴伦支,已经是第三次向北极出了。
前两次,他要么被冰山挡路,船板撞出裂缝;要么被北极熊袭击,水手的胳膊被撕开个大口子,连西伯利亚的海岸线都没摸到。
但这次不一样,阿姆斯特丹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:你去过两次,知道冰海的脾气,你当向导,我们放心。
教授突然停住,看向推了推眼镜的顾华:你觉得,巴伦支为什么非要去北极?荷兰人有的是航线,绕过好望角也能到东方。
顾华的指尖在笔记本上轻点:是不是跟道家说的反者道之动有关?别人都走南路,他们偏要走北路,想另辟蹊径?就像现在的创业公司,都想找蓝海市场。
有点意思。
教授点头,地球仪转了半圈,当时西班牙和葡萄牙垄断了传统航线,荷兰作为后来者,就像学生想抢前排座位,要么挤进去,要么找条没人走的路。
北极航线理论上比南路近一半,可谁都知道,那地方是冰做的陷阱。
他突然提高声音,像站在颠簸的甲板上喊话:巴伦支的船出时,船员们在日志里写:五月的海像融化的玻璃,我们以为春天会为我们开路。
他们不知道,荷兰人用的旧历比公历慢了十几天,等他们意识到时,北冰洋的冰已经开始凝固了,像一锅正在冷却的粥。
讲到这里,教授拿起水杯猛灌了一口,喉结滚动的样子像吞下一整块冰:船到喀拉海时,灾难来了。
一夜之间,海面冻成了坚硬的镜子,船被死死嵌在冰里,像被巨人攥住的玩具。
巴伦支站在甲板上,看着船员们用斧头凿冰,冰屑溅在脸上像针一样疼。
克尔克船长叹着气说:看来,我们得在这儿过冬了。
教室里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冷了下来,刘佳佳下意识裹紧了外套。
教授的声音带着冰碴子:接下来的八个月,成了人间炼狱。
他们在岛上搭起木屋,用船上的木板当床,用海豹油点灯。
那油烧起来黑烟滚滚,闻着像烧焦的头。
极夜来临时,太阳消失了三个月,木屋外是零下四十度的严寒,暴风雪像野兽一样撞着门板,整夜整夜不停歇。
廖泽涛突然拍了下桌子,吓了旁边的小景云一跳:他们为什么不烧货物取暖?丝绸、瓷器又不能吃,保命要紧啊!
换了我,别说丝绸,船板都给它烧了!
他的脸红扑扑的,像在为几百年前的水手着急。
教授的目光沉了沉,指尖在讲台上敲出缓慢的节奏,像冰锥敲击冰层:这正是故事最震撼的地方。
当时船上有几十箱商人委托的货物,有上好的羊毛织物,有精致的钟表,甚至还有给中国皇帝准备的礼物——一对纯金打造的酒杯。
他走到教室后排,声音压得很低:船员们后来饿得吃皮鞋上的皮革,煮鞋带汤喝,烧船板取暖,却没动过那些货物。
有个年轻水手冻得快死了,念叨着要是能裹着丝绸死,也算体面,巴伦支抽了他一耳光,手冻得没知觉,打在脸上像块冰:那是商人的东西,我们是荷兰的船员,不是强盗。
讲到这里,教授点开投影仪,屏幕上出现一张黑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