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大臣,此刻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——如此重罪,如何量刑,已不仅仅是法理问题,更牵扯到朝局平衡、天下观瞻,以及……龙椅之侧那位皇后娘娘的意志。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聚焦于沈如晦。
沈如晦端坐着,指尖轻轻拂过朝服袖口细腻的金线绣纹。她再次看向下方的萧珣。他依旧挺直站着,对周围展示的、足以将他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的证据,仿佛无动于衷。只是那垂在身侧、戴着镣铐的手,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她在等。
等该说话的人说话。
果然,短暂的沉寂后,一名身着紫袍、年逾花甲、面容清癯的老臣,颤巍巍地出列。正是三朝元老、文华阁大学士,素有“朝堂定盘星”之称的杨阁老。
“老臣……有话要奏。”杨阁老声音苍老,却带着久经风浪的沉稳。
“杨阁老请讲。”沈如晦语气微缓,以示尊重。
杨阁老先向御座躬身,然后转向萧珣,深深看了一眼,才缓缓道:“逆王萧珣之罪,确凿无疑,依《大胤律》,谋反大逆,当处凌迟,父、子年十六以上皆绞,十五以下及母、女、妻、妾、祖、孙、兄、弟、姊、妹若子之妻妾,给付功臣之家为奴,财产入官……”
他一字一句背出律法条文,声音不大,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。这是最严厉的刑罚。
“然,”杨阁老话锋一转,抬首看向沈如晦,目光复杂,“老臣斗胆,恳请陛下、皇后娘娘,念及萧珣终究是先帝血脉,虽削宗籍,血缘难断。其罪虽重,若行此极刑,恐伤先帝在天之灵,亦有损陛下仁孝之名。且……牵连过广,恐非国家之福,易生动荡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老臣愚见,或可……赐其一死,保留全尸,以示天恩浩荡。其妻族沈氏,早已败落;其母族亦无甚牵连;至于其他党羽,可按律严惩,但祸不及无辜。如此,既正国法,亦显仁德,更可安定人心。”
杨阁老这番话,可谓老成谋国。既明确萧珣必死,又为其求一个稍显“体面”的死法,同时建议控制株连范围,避免朝堂清洗扩大化,引发更大的恐慌和反弹。
不少大臣暗暗点头,认为这是目前最稳妥、最符合各方利益的处理方式。
沈如晦沉默着,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上划过。令牌上的“宸”字棱角,硌着指腹。
赐死?保留全尸?
她眼前闪过昨夜永巷中,萧珣那双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疯狂的眼睛,闪过他问出“若我真心待你”时,那细微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颤抖。
也闪过母亲信中那句“谋定后动,惜身自重”,闪过皇后那慈和面容下隐藏的毒蛇信子,闪过北狄虎视眈眈的边境,闪过那个名叫“刘宸”的孩子……
杀萧珣,易如反掌。甚至可以借此彻底清洗朝堂,将那些潜藏的反对势力连根拔起。但之后呢?她将坐实“铲除异己、心狠手辣”之名,朝野人心惶惶,反对者的怨恨会在地下如毒藤般滋长。更重要的是,萧珣一死,他与皇后、与北狄之间那些未曾完全揭露的勾连线索,很可能就此彻底断掉。而皇后,很可能会因为最大竞争对手的消失,而将全部矛头对准自己。
留萧珣一命呢?
沈如晦缓缓抬起眼睫,目光清冽如雪后初晴的天空。
“杨阁老所言,老成持重,本宫感念。”她先肯定了老臣的谏言,随即语气一转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然,本宫思之再三,萧珣之罪,虽十恶不赦,然其举兵之际,亦曾以‘清君侧’为名,虽系伪造,终究蒙蔽部分将士。若立处极刑,恐令彼等降卒心怀恐惧,再生事端。且陛下年幼,初登大宝,当以仁德教化天下,示以宽宥,或可感化冥顽,彰显我朝气度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提高了一些,清晰地传遍大殿:
“故,本宫决议,并奏请陛下恩准——”
所有人心头一紧,屏息凝神。
“逆犯萧珣,谋逆罪名成立,革除一切,贬为庶人。念其身为先帝血脉,免其死罪。”
“死罪可免,活罪难饶。着即日起,流放南疆澜州,该地瘴疠横行,蛮荒未化,令其终身服苦役,非诏永世不得回京!其所有家产,尽数抄没充公。其余党羽,依律严惩,主犯如周骁等,立斩不赦;从犯按情节轻重,或流或徒,家产抄没;被裹挟兵卒,查实后赦免归营。”
“凡与逆案有涉之朝臣、世家,限三日之内,自首于有司,交代情由,上交非法所得,可视情节从轻发落。若逾期不报,或隐匿罪证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