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哲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,照片边缘还有偷拍者慌乱中留下的手指阴影。
那张纸上,那句“当你不被看见,你就被剥削”的联盟核心标语,被翻译成了藏语,字体歪歪扭扭,却力透纸背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阿哲掐灭了烟,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。
这不仅仅是翻译。
拉萨的一个社区里,一夜之间多了一面“布施账目公示墙”,每一笔钱的去向都贴着发票复印件;乌鲁木齐的大巴扎夜市,几个烤包子摊位前挂出了“今日进货价透明牌”,甚至标明了面粉涨幅和人工成本。
没有人指挥他们,没有统一的广告,甚至没人提“反击者联盟”这几个字。
但阿哲看得懂。
那种“用数据对抗模糊”、“保留原始证据链”的逻辑内核,和他写的那本手册如出一辙。
他没有试图去联系这些发起人,更没有把他们拉进什么大群。
相反,他打开了一个新建的程序后台——“抗争指纹识别系统”。
这套算法不抓取关键词,只分析行为结构。
比如,某个行动是否包含“数据公开”?
是否建立了“第三方监督雏形”?
只要符合这些特征点,系统就会自动在地图上点亮一盏灯。
屏幕上,原本只有北上广深几个亮点的地图,此刻正像星火燎原般,在大西北、西南腹地零星闪烁。
“我不做盟主,我只做天气预报员。”阿哲看着那张每周自动生成的热力图,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。
这些星星点点的火光,才是让上面那些人真正睡不着觉的东西。
因为不可控,所以无法被斩首。
北京的冬夜干燥寒冷。
顾沉舟拿着发改委的回函,站在落地窗前,镜片上映着窗外的霓虹。
红头文件上,那句“鼓励企业自建监督委员会”被他用红笔重重圈了起来。
“鼓励自建?”顾沉舟冷笑一声,将那张纸随手扔在桌上,“这就是让狼自己给自己修羊圈,还要保证羊不被吃掉。”
他早就料到这三个月的窗口期会有变数。
既然官方想把监督权虚化,那他就自己造一个实体的。
他拨通了电话:“老张,那个网约车司机的案子,别结案。对,我有新想法。”
三天后,一份名为《XX平台整改非官方履约评估报告》的文件出现在网络上。
这东西做得太像样了。
封面设计模仿了政府白皮书的严肃风格,排版严谨,数据详实。
撰写人一栏写着:三位受害司机、两名执业律师、一名刚退休的劳动监察大队队长。
没有情绪化的控诉,只有冷冰冰的对比表格:承诺整改项vs实际落地项。
“派单规则透明度:承诺公开权重算法,实际仅公开接单率影响。结论:未履约。”
文件发出的当天下午,两家顶级财经媒体直接全文转载。
那个平台原本正准备发通稿吹嘘自己的整改成果,结果这篇报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直接抽在了刚写好的新闻稿上,把股价抽掉了三个点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贵州山区,李曼正蹲在一个乡村小学的办公室里,给一群女老师讲课。
没有PPT,只有一块黑板。
“大家别觉得‘新业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指引’离咱们远,这玩意儿除了管送外卖的,里面那条‘多元评价体系’,就是咱们的武器。”李曼手里拿着粉笔,指着黑板上那个复杂的论文结构图。
这里的老师,教了一辈子书,因为不会写“学术八股文”,哪怕课讲得再好,职称也永远卡在初级。
李曼每帮她们代写一个字。
她拉来了两个高校教授做志愿者,线上手把手教她们怎么把教案变成实务型论文。
“写你怎么教那个留守儿童识字,写你怎么用土办法解决没教具的问题。”李曼拍着桌子上的打印纸,“这就是最有价值的数据,比那些空对空的理论强一万倍。”
一个月后,八篇论文发表在省级刊物上。
当地教育局原本想以“不符合学术规范”为由驳回,李曼直接把《论文也是武器》教学包甩在了桌上,里面附带了那条法律条款的详细司法解释。
“承认这些成果,还是让我们去上一级部门聊聊什么是‘多元评价’?”
教育局盖章的手有点抖,但最终还是落下去